真实的农村生活

文｜左手墨迹 2022.9.2

昨天写了篇《隐入尘烟》的影片，引来不少争议。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对这部电影，甚至对人生的理解，也没必要非要保持一致，参差多态才是幸福的本源嘛。

写出来也只想说说我自己的感受，《隐入尘烟》这部电影是在甘肃拍摄的，讲的也是甘肃农民的故事。其实我可以不写这篇影评，我想写是因为这部电影确实打动我了，也把我拉回到童年的回忆。

这部电影淋漓尽致的展现了甘肃穷苦农民的生存面貌，而那种面貌就是我的童年。我出生在陕西周至的一个农村，那个时候也是四季轮回靠天吃饭。

跟马有铁他们一样，我们也是春天耕地播种，夏天除草浇水，秋天收割晾晒。因为交完公粮，剩下的粮食根本不够吃，很多人家跟马有铁一样，春天借种冬天还，还了春天接着借。

我是80年代末出生的，90年代直到2000年以前，周围人大都过着这样的生活。特别是是九十年代初，很多人加盖房子买不起砖，用的也是马有铁那样的土坯泥砖，平时还好，冬天就跟冰窟一样，只能呆在火炕上。

电灯也是九几年才普及的，在那之前家里用的都是煤油灯。我记得小学一年级的时候，邻居家的姐姐还带着我卖过蜡烛。她骑着自己车载着我，一个村一个村的卖，她卖东西我在旁边吆喝。现在想起来大冬天吹着冷风真是苦，但那时候一点都不觉得苦。只觉能挣到零花钱挺好的。

电视机、电饭锅是2000年以后才普及的，电冰箱洗衣机空调是2010年以后才普及的。所以90年代像马有铁和桂英一样，挤在别人家里看电视是常有的事儿。

很多城镇人可能无法理解，都九几年了怎么可能会那么穷，还是在陕西这样并不偏远亦非山区的地方。可我的童年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度过的。

我记得，那个时候家里的粮食不够吃，蔬菜更是少，一到秋天，我经常跟村里其他小孩一起去挖野菜，一个下午可以挖一篓子，然后我妈会把这些野菜洗干净腌起来，到冬天没菜的时候就着稀饭吃。

在农村早晚都是稀饭腌菜加馒头，家里条件好点的偶尔会蒸包子，肉只有过年吃得到，而且做法很粗糙，我现在想起来都无法忍受那种腥味。小时候吃到最有营养的东西应该就是鸡蛋了，主要是自己家里养鸡，什么时候都不愁没鸡蛋吃。以至于我很快就吃腻了，有一段时间我特别讨厌吃鸡蛋，看都看不了，现在稍微好一点。

就像《隐入尘烟》里桂英说的，每个村都有几个疯子，我们那也不例外。对于这样的弱势人群，没人会同情他们，还经常会有小孩子往他们身上扔石头。

经常听到一些城里人天真的以为，农村人善良淳朴，那真是异想天开的。慕强欺弱才是大部分人的生存法则。你精明能干了，大家都会来找你捧着你。你老实软弱了，连小孩都会欺负你。血缘？只是强强联合的说辞，马有铁还是三哥的亲弟弟呢，你见过三哥帮过他一把？

善良存在吗？当然也是存在的。你看马有铁和桂英看电视的那家，不是借给他们十个孵小鸡的鸡蛋吗？其实我觉得用“施舍”更合适。

这个世界真心实意帮过马有铁的只有邻村那个跟他一样的光棍。当然马有铁的心里是明白的，所以在临走前，把自己种的土豆全都送给他了。

对于这样苦难的生活，马有铁除了忍受没得选。还好从同样环境中走出来的我还有的选，因为我有爸妈供我读书上大学，见识外面的世界。如果爸妈没有供我读书，我想我的命运跟老家那些人不会有多大的差别，一辈子被束缚在女人和农民的角色里，不是生儿育女就是困在农时里。当然我也不是说这样的角色不好，只是说作为一个渴望飞翔的人，我不愿意过这样没有选择的生活而已。

还有人反对说马有铁就是个逆来顺受的二舅，哪有什么灵魂的觉醒。电影里他看起来确实逆来顺受，那是因为他只能这样没得选，也无处逃。这样的生存境况没经历过的人不会明白，有太多选择的人也不会理解。我理解是因为我小时候常常有这样没得选的境遇，这也是我无论如何都要逃出家乡的动力所在。

作为一个从农村走出来的人，农村生活的苦我太知道了。那种苦不仅是身体上的苦，更多的是精神上的苦，没有选择的苦。正因如此，我才会每年这个时候担着自己的信用，帮亲戚卖家乡产的猕猴桃。尽管每天后台都有人找我合作推广，但我都婉拒了。

中国高速发展的四十多年里，农村农民特别是内地农村农民，一直是透明般的存在，农村人不帮农村人，还有谁会帮他们？！

以前怕被人看不起，我总是耻于说自己是农民的孩子，写完这些我突然就坦然了。农民这个身份并不可耻，可耻的是让他们辛勤劳动却依然受穷的财富分配制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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