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餐时,吃素的瑞典同学谈起了动物打嗝如何加剧全球变暖。
苏丹同学听完,说:“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理解。”他的家乡正在经历战乱与饥荒,连水都成了奢侈品。
那一刻,我看见了“位置”与“共情”之间的鸿沟。
这也是为什么,当一个中国人站在国际舞台上谈“共同的未来”时,有人听见了希望,有人只觉得刺耳。
因为并不是所有人,都有余裕谈论“未来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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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资源富足、社会稳定的语境中,人们更容易发展出普世主义的想象——谈理想、谈地球、谈命运的联结。
但在另一些生活语境中,食物、生存、迁徙,甚至一个身份证件的合法性,才是无法回避的焦虑。
我们能谈多远的未来,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们的现在。
所以,当共情从特权位置流出时,它的方向就是错位的,也一定是会被拒绝的。
很多精英、留学生、中产阶层,在国际化环境中受益匪浅,能快速与普世语言建立情感连接。但他们也容易误以为,这些理念对所有人都天然合理。
他们说:“我能理解,为什么你不能理解?”
但,“能不能理解”从来不是态度问题,而是生存权限问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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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多人正在用这种“特权式共情”规训网友,他们不去理解网友的愤怒,而是要求网友安静、配合、温柔、感恩。
这不是真的在共情,而是在抹平差异、掩盖不公。
为什么说这是规训?
因为当特权者试图将自己的理念推广为“全人类应该接受的共识”,就从“共情”滑向了“道德强加”。
就像一个能自由选择食物的人,认真告诉另一个正在饿肚子的人:“你应该吃得更环保一些。”
在这种语境下,“共情”失去了理解的基础,变成了一种带有隐性压迫感的叙事——你不仅不理解他们的困境,反而用你的标准评判他们“不够文明”“不够理想化”。
它在以温和的面容施展暴力——以“我为你好”的姿态,掩盖了“我不愿看见你真正需要什么”的事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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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苏丹同学说完之后,瑞典同学回复道:
“这其实是我们瑞典的特权。能选择吃素,意味着我们有充沛的资源。
而我在你面前谈这个,是不太体面的。”
他没有因为自己的理念高尚而自我拔高,而是退了一步——让出了叙事的主导权。
这是一种边界意识,也是真正的共情:不急于传播理念,而先识别结构;
不强调我“站在你这边”,而是承认我“从没真正站过你那边”。
所以你看,想要建立真实的对话,其实并不难,难的是放下自我感动、承认差异、倾听诉求。
还有,别光说理念,如果可以,就做点什么。
至少的至少,也请不要站的高高在上的教育别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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共情的力量,不在于说出多么高尚的理念,而在于理解对方的处境,尊重对方的需求;
也不是让所有人都“统一语言”,而是先承认——我们不是从同一个起点开始理解这个世界的。
只有这样,我们才有可能真正开始谈论“共同的未来”,而不是把它当作特权者自我感动的投影,或是由少数人命名、由多数人承担代价的明天。